读创/深圳商报首席记者魏沛娜今年是张爱玲诞辰周年。在众多纪念出版活动中,皇冠出版社近日出版《纸短情长:张爱玲往来书信集》,无疑最为亮眼。这是关于张爱玲珍贵的第一手史料首度曝光。
年,张爱玲为了完成学业,从上海来到香港,因缘际会结识了宋淇、宋邝文美夫妇。年,张爱玲离港赴美,就此开始三人长达40年的往来通信。张爱玲视宋淇和宋邝文美为下半生最信任的好友:“我的信除了业务方面,不过是把脑子里长篇大论对你们说的话拣必要的写一点。”她在信里和他们讨论文学创作、出版业务,更详实记下在美国生活的种种琐事:她惦记的旗袍样式、她做的梦、她的食衣住行、她的迁徙和病痛……
据介绍,《纸短情长:张爱玲往来书信集》始于年,止于年,超过封书信,从中不仅可以看见她的写作过程、她和宋淇夫妇之间的真挚情谊,更从字里行间映照出时代变迁的缩影,而这部书信集的问世,也开启了另一扇了解张爱玲的窗,堪称研究张爱玲珍贵的第一手史料。
附:本书收录张爱玲遗产执行人宋以朗《我与张爱玲,与我的父母》一文
我与张爱玲,与我的父母
宋以朗
时光匆匆过去,今年已是张爱玲诞生一百周年,而曾经见过她本人的人已是寥寥可数。我小时候在家里见过张爱玲,所以我会不停地被问及我对张爱玲的回忆。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九五四年。当时我只是一个五岁小童,对这位张阿姨没有什么印象,也不记得她在语录里提到我的事儿:听见琅琅吃药:(一)戴着药丸如护身符。(二)想出花样,有落场势,好像不是为了加白糖才肯吃。《张爱玲语录》倒有我们俩的一个集体回忆:你们卧室的小露台像“庐山一角”,又像“壶中天地”。语录批注说:“五十年代,我们居于北角继园,父母卧室约三四十平方。一进门,迎面是落地的磨砂玻璃墙,前行数步才见右边有一道小走廊,拐一个弯便通到露台。露台也由落地的磨砂玻璃包围,只有打开中层的窗子方望到外面景物。由于露台设计独特,初入卧室根本不会察觉,仿佛别有洞天,于是张爱玲便有上面的妙喻。”我对这个小露台印象特别深刻,因为我在那里营建了一个纸制印第安人帐篷,我躲进去就不用理会大人们了!
▲宋淇和宋邝文美之子、张爱玲遗产执行人宋以朗(网上资料图片)
一九五九年夏,我家从港岛北角继园搬到九龙加多利山。我自己有个小房间,里面有简单的床、桌、椅、柜。柜子里有很多书,包括一大堆《秧歌》与《赤地之恋》。这两本书故事文字,也算是“平淡而自然”,十多岁的孩子也可以接受,我反复看过多遍,但我没有追问父母与作者的关系,当然也没有想到那些由作者亲笔签名的初版书有一天会是价值连城。一九六一年,张爱玲再访香港,在旺角花墟附近租了房间,从我家步行过去只需几分钟。后来她临走前退了租,却发现还有电影剧本未写好,便来我家借住两星期。我让出房间给她,自己到客厅“喂蚊”。她给我的印象很简单,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子,整天躲在房间写作,偶尔出来一起吃饭,与小孩无甚交流。多年来我不知被问了多少遍对张爱玲的印象这个问题,但我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说。我写过一篇关于张爱玲轶事的短文说:张爱玲整天就只神秘兮兮的躲在卧室,即使偶尔同枱食饭,彼此间也静默得宛如隐修院的院友。她从不挑剔饭菜,胃口也不大,但根据我家老佣人阿妹的暗中观察,她最爱吃的似乎就是隔夜面包,大概是有胃病问题。至于外表,她身材高瘦,打扮朴素,阿妹分析说衣服都是她自己裁的,我不肯定是不是,只是印象中没见过她穿旗袍。记得最清楚的,倒是她深近视又不戴眼镜,看事物总要俯前──也许她担心把我和姊姊混淆了。这些年来我屡次受访,讲述对张爱玲的印象,也不外乎上面讲的那些。我搜索他人对张爱玲的印象,希望可以引发出我自己的记忆。例一:曹可凡在《我认识一些深情的人》引用白先勇回忆张爱玲与白先勇、欧阳子、陈若曦、王祯和、殷张兰熙等人的一九六一年台北宴会:白先勇先生记得,那天和张爱玲的聚餐安排在西门町附近一家名叫“石家”的苏州菜馆……她身穿素淡的旗袍,但随身带着一件暗紫色绸缎棉质外套,特别显眼……那晚,白先勇先生与张爱玲相邻而坐。“张爱玲是上海人,但一口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特别是卷舌音很有北京味儿,这或许与她曾经在天津居住过有关。她的眼神因近视略显得有些朦胧、迷离,一旦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