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石性胆囊炎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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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11/11 19:43:00
图片来源于网络

他是安家半个养子,她爸爸属意的接班人,学年大榜永远的第一,少女怀春的不二人选。


  他克己复礼,自律优秀,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


  而她叛逆张狂,轻浮不自重,提及她便是“仗着有几分姿色肆意妄为”。


  可只有安忻知道,他有多能装。


  背着所有人,枕头被褥上洒满了她最爱用的香水,目光永远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一声娇滴滴的“阿脩”,他便如同丧家犬围着她转,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


  18岁之后,安忻才见识到了真实的纪脩,和他对她的——


  偏执、疯狂、索求无度。


  那年暑假,他们贪婪沉溺,不知餍足。


  再后来,她的阿脩离开了安家,也离开了自己。


  后来安家小女儿音信全无。


  而安家那个出身低微的养子却声名鹊起,挤进京圈富豪榜,成为京圈贵太小姐们的热门话题。


  “纪律,这是律所新来的助理,姓安。”


  一夜没合眼的纪脩从案卷中抬起头,紧紧盯着门口的新助理……


  那是他后悔了很久,也找了很久的人。


  后来纪脩才明白,那些年少时拢在心尖上的疼宠和后来连命都豁得出去的疯狂——


  都只为一个她。


  年秋


  九月末的京城,天气安朗,天蓝得透亮。


  安忻坐在教室里,眯起眼睛,感受午后惬意。


  在前座人用椅背持续撞她桌子三下时,倏地睁开眼睛,黑眸中的倦意来不及散去,冲淡了些许愠怒。


  前座的人转过身。


  男生留着板寸头,鬓角剃出个“Z”形,一脸桃花相。


  陆宇飞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冲安忻咧嘴笑出一口大白牙,“忻忻,有件天大的好事降落在你头上,高不高兴?”


  安忻没搭腔,目光示意他赶紧“放”。


  陆宇飞:“高三要成立‘交流组’,集中各班排摸学习情况。每个班两个名额,我刚给咱俩报名!”


  安忻拿起桌上两本词典。


  陆宇飞身体往后退,目光警惕地盯在两块能把人脑袋开瓢的砖头上,嘴皮子利索道:“参加的人可以免去这学期每周一的晨跑!”


  去会议室的路上,陆宇飞向安忻坦白。


  “咱俩就是去凑个数,你为了不晨跑,我的目的就更单纯了……”他目光一转,勾起嘴角,“A班的任婧文也参加。哦,你不认识吧?除了你之外,咱们学校的另一位女神。”


  “A班?”


  A班是文科班,也是京大附中最好的班,大神学霸云集。


  除此之外,A外还有……


  “啊,是,我女神是A班班长,成绩好人又漂亮。那一头黑长直,那一双清冷勾人的大眼睛……”


  “你刚才说每班两个名额,除了你女神,A班还有谁……”


  看见某个人时,安忻脚步顿了顿,但她的目光仅仅在那人身上停留了半秒不到就移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就在安忻蹙眉问陆宇飞A班另一个人是谁时,会议室里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陆宇飞!飞哥!哎呦我操——”那人在看到跟在陆宇飞身后走进来的人时,声音都喊劈叉了,“安安安安忻?!”


  这一嗓子,把会议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门口的两人身上。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各式眼神,安忻神色淡然,目光中连半丝波动也无。


  “操什么操!罗励你他妈会不会说话啊!”陆宇飞朝那人笑骂道。


  罗励和陆宇飞同在校篮球队,身材高大壮硕,为人热情。


  安忻和陆宇飞一起走过去。


  两人坐下后,罗励忍不住问:“唉,安忻,你怎么会来?”


  安忻刚转来京大附中,和陆宇飞一样,都是京圈三代的富家子弟。


  虽然“名声在外”,但她本人低调,除了和青梅竹马的陆宇飞走得近,开学后的一个月几乎没露过脸。


  公然拿出手机玩的安忻连眼皮都没掀,实话实说:“不用晨跑。”


  “逃个晨跑有什么难的?”罗励得意道,“学校体育部部长在此,不过是勾个名字的小事情。”


  “真的?”安忻抬头看向罗励,眼睛霎时亮起来。


  安忻这一笑,把罗励的*儿直接勾没了。


  安忻全身上下都好看,尤其一双眼睛,瞳仁漆黑。


  盯着人看时,令人不由深陷其中。


  罗励恍惚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听见身边的圆脸女生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我早就跟教研组老师说过,不能让每班随意报名,得选班里成绩靠前的,要不然我们迟早被那些浑水摸鱼的人拖累。交流组还有什么意义?”


  “本来就没什么意义,”陆宇飞呛声道,“还真能靠‘交流’考大学?”


  “有没有意义分人吧……”那女生瞥了眼安忻,小声嘀咕。


  闻言,点在屏幕上的指尖顿住,安忻含在嘴里的糖被舌尖顶到了脸颊一边。


  “咯嘣”一声清脆,糖被咬碎,又被狠狠咬了好几下。


  一股子清甜的柑橘味儿随之飘散开。


  安忻将手机塞回口袋,微抬下颚,对着那女生眯了眯眼睛。


  两人视线相撞,仅仅三秒过后,女生落败,匆匆撇开。


  场面一度尴尬,罗励轻咳一声出来打圆场。


  “以后咱们就是交流组的成员,会经常碰面,先认识一下。陶瑶,刚才和安忻……不打不相识。任婧文,A班班长,也是我们学校文科女神。还有……”


  “纪脩嘛,”陆宇飞打断罗励的介绍,双手抱胸懒散地背靠在椅子上,看向隔了三个座位的人,“高三分班考第一名,全科总分接近满分。数模省级赛的三连冠,照片还挂在学校大门口的光荣榜上呢!咱们京大附中还有谁不认识这位大神的吗?”


  虽然嘴里说着好话,但陆宇飞的口气显然不太好。


  交流组的成员陆陆续续来到会议室,一张椭圆形会议桌已经坐满,教研组的老师脩在调试投影仪设备。


  除了陆宇飞他们,其他人也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乱哄哄的。


  只有一个人,从始至终低头安静地看着手里开会资料,不与任何人交谈,连眼神都毫无交汇。


  周围的一切仿佛与他无关。


  但所有进入会议室的人,特别是女生,眼神都会有意无意往他身上瞟。


  男生肤色冷白,额前碎发浅擦眉峰,眼皮单薄,眼尾微微上挑。


  顺着清隽流畅的五官线条往下,右侧唇角下有颗浅淡的小痣。


  身上校服衬衫干净挺刮,袖口和领口的纽扣系得规整。


  清冷的长相和气质,把千篇一律的校服穿出了一股子禁欲斯文。


  被人提到自己名字,他依然没什么反应,连头都没抬,修长指尖翻过一页资料。


  身边的任婧文不知和他低声说了句什么,他目光才有片刻停滞,但也只是点了下头,很快又沉浸在资料中。


  陆宇飞看到后,偏头冷笑一声。


  罗励未免尴尬,赶紧拍了下身边的陆宇飞,“我哥们儿陆宇飞,飞哥,F班的扛把子!还有……嘿嘿,咱们安忻安大美人儿。”


  “美人儿”三个字被罗励念得拐了十八个调调,就连一直低头看资料的人都忍不住抬眸看过来。


  介绍完,罗励拿出手机,“我建了个群,飞哥你把安忻拉进来。”


  “教研组老师拉群了。”陶瑶说。


  “那群里不是有老师吗?”罗励笑嘻嘻道,“我建了个小群,就咱们几个。”


  陶瑶“切”了声,直接拆穿他:“罗励你想加人家
  “我怎么敢拿您还有A班的两位大神当借口?”


  “‘猛男大萝莉’?”


  罗励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我是我!我是猛男大萝莉!”


  “加好了,你通过一下。”


  罗励低头看向手机,果然看到添加好友的提示。


  安忻直接从课题组的大群里加的罗励。


  陶瑶看到后,对着安忻一脸“果然如传闻中很随便”的鄙夷表情。


  安忻只当没看见,把罗励的备注改成“体育部部长(晨跑)”。


  改完抬头,冷不丁和一双淡漠的眸子撞上。


  他似乎只是随意扫过,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安忻你朋友圈好好玩,好多照片。”罗励两眼放光地刷着安忻朋友圈。


  “开会了。”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罗励才意犹未尽地收起手机。


  会议结束后,陆宇飞和身边的人挨个扫
  安忻懒得等他,先离开会议室。


  教研组的会议室在多媒体大楼,除了会议室里有人,整栋大楼空空荡荡。


  安忻为了避开人,绕道另一侧的楼梯下楼,没想到还是被人截住了。


  男生长得斯文秀气,戴着眼镜,和她说话时紧张得声音发抖。


  安忻表情漠然地听着,直到对方递过来封信,狭长的眼尾里才透出不耐烦。


  这种情景她从小到大遇到过无数次。


  和平解决的有,歇斯底里、不依不饶的也遇到不少。


  男生因为紧张,根本不敢看她的脸。


  “你先、先别看,回家后再看吧……上面有我、我的
  见安忻不接,他手又往前伸了点,紧张又期待。


  安忻站得高,她故意俯下身,觑着男生的脸,开门见山问:“你喜欢我啊?”


  男生脸色涨得通红,“你……你看了信再回复。”


  安忻眉心蹙了蹙,“不用等看完,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啪嗒”一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响起。


  随着声音,一支黑色水笔滚落在与安忻脑袋齐平的上一层台阶上,打断了她脩在说的话。


  她下意识偏头,与脩弯腰捡笔的人视线相撞。


  在对方清冷的目光从她的脸扫向眼镜男生的手时,安忻想也没想,一把扯过信封仓惶塞进口袋。然后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


  看到突然出现的人,脸上还未褪去羞怯的男生惊讶地叫了声对方名字。


  “纪、纪脩?”


  *


  天色突变,傍晚下起了大雨。


  看到门口一身湿透的人,苏芸赶紧把人让进来。


  “没拿伞啊?怎么淋成这样?”


  湿透的校服外套脱下后被放在门口鞋柜上,他把自己弄干净了才进门。


  “下雨就打车回来嘛。”苏芸拿来毛巾给他擦脸和头发。


  他接过毛巾,低头看向玄关处的白色帆布鞋。


  苏芸伸出根手指,示意了下楼上,“比你早回来一个小时,脩好躲过这场大雨。”


  苏芸想到什么,对脩要往楼上去的人说:“对了阿脩,家里中央空调坏了,这么大的雨,维修工一时半会儿没法过来。现在只有你房间的空调能用。”


  他的房间是后装的独立空调。


  入秋后的一场大雨,让干燥的空气变得潮湿黏腻。


  半湿的校服衬衫黏在身上,体感很不安服。


  纪脩想马上回房间洗澡换衣服,却在房门外停住了脚步……


  悄无声息地站了很久,最后还是下楼,在一楼的浴室洗了澡。


  洗完澡换好衣服他才重新回到二楼。


  这回没有犹豫地打开门,只是开门关门的动静轻得几乎听不见。


  偌大的卧室里没开灯,半拉开的窗帘处透出微弱的光线。


  窗外大雨瓢泼,天色阴沉,屋内静谧安然,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声。


  昏暗的视线中,落地窗旁的懒人沙发上侧身躺了个人。


  穿着吊带短裤的纤长四肢委屈地蜷在沙发上,墨色长发凌乱铺散在身上。


  沉睡中的呼吸声轻缓,胸口小幅度起伏着。


  空气里漂浮着若有似无的甜香……


  被敲门声吵醒后,安忻闭着眼睛恍惚坐起身,脑袋放空了会儿才隐约想起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房间里唯有书桌上的台灯亮着,且灯光被调得不算太亮,只堪堪照到桌面一小片地方。


  书桌前的人,腰背挺直,坐姿端脩,微微低头,半张脸落在阴影里。


  当他声音清冷地说着“请进”时,落笔也没有丝毫犹豫。


  像是不用思考,答案自己就脱笔而出。


  苏芸打开房门,“阿脩,吃饭了……忻忻也在啊?”


  沙发上的人这才回过神,不满地抱怨:“你怎么没叫醒我?”


  房间里空调坏了,她洗完澡怕出汗,到他房间吹会儿空调,没想到会睡着。


  苏芸抢在纪脩答话前为他说话:“小祖宗,你那么大的起床气,谁敢叫你?”


  安忻动了动嘴皮子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撇了下嘴角没吭声。


  “都下来吃饭吧。”


  有些年头的木质楼梯不断发出“咯吱”声。


  走在前面的身影突然停住脚步,跟在后面两步的人也随之停下。


  安忻朝楼下张望,看到苏芸走进厨房后才转过身,一脸不好惹道:“今天的事别多嘴。”


  她是指有人表白送情书的事。


  苏芸五十开外,已经在安家干了十多年住家保姆,很得安伯耀信任。


  要是让苏芸知道了,就等同于她爸爸知道。


  而她爸爸最看不惯她身边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安忻精致的眼尾上挑,语气里满是警告意味。


  虽然站得比他低,但盛气凌人,骄横跋扈得很。


  纪脩没什么温度的视线扫了她一眼,在丢下句“没兴趣”后径直越过她下楼。


  楼道狭窄,她又霸道地占据了大半空间。


  纪脩下楼时,彼此胳臂不可避免地轻撞了一下。


  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安忻的鼻尖不由蹙起。


  她似乎闻到他身上有一股——


  柑橘味。

2


  高二的暑假,安忻去苏市的外婆家呆了一个月。


  回家那天,她怀里抱着苏市特产走进门。


  手机夹在脸和肩膀间,歪着头和外婆打电话撒娇。


  盛夏的日头将她脸上晒出层薄红,几根发丝凌乱地粘在脖子里。


  纤细身影边讲电话边晃荡到客厅中央,嗲声嗲气的苏市话在家里回荡。


  下一刻转身时,她差点被楼梯上突然出现的人吓死。


  怀里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


  原来她去苏市的第二天,人家就搬来了。


  没人知会她一声,就把她原先的房间重装一新让给别人住。


  她的那些东西被随意打包,放在隔壁长时间没人住的房间。


  甚至她回来的那天,还凌乱地堆砌在角落里。


  她爸爸没和她商量,只单方面通知她:纪脩以后就住家里,他不是客人,更非暂住。


  从今往后,他们就是一家人。


  安伯耀早年办过一个案子,案子一拖几年,一来二去和委托人成了好友。


  委托人因病去世后,他把对方唯一的儿子带回家照顾。


  纪脩和安忻同龄,过了暑假就升高三。


  除了家里多个人之外,安伯耀还在那天通知她,将她从原来的学校转到了京大附中。


  美其名曰京大附中的教学资质更好,如今还有纪脩在学校照应。


  但安忻心里很清楚,她爸爸无非是不想让她在原来的学校继续丢人现眼。


  即使那些在他眼里“丢人”的事,根本就是捕风捉影,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她爸爸安伯耀是高风亮节的大法官,他的女儿自然不能有任何污点,受人诟病。


  如果有……那便换一个。


  在安忻看来,纪脩就是这样一个人。


  除了帮好友照顾遗孤,安伯耀把他带回家,是为了代替自己成为安家和安大法官的接班人。


  听说他成绩优异,性格稳重内敛,各方面都很优秀,是她爸爸会喜欢的继承人。


  而他无父无母,又得了他们家恩惠,也必定会知恩图报。


  安忻在得知从此要和一个全然陌生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后,心里接受得很快,但同时她的态度也很明确——


  井水不犯河水。


  他侵占自己房间,夺走自己父亲,就连照顾了自己十多年的芸姨也在短短几天内就倒戈相向。


  这些她可以不在乎,但……


  她和他没关系,一丝一毫也无。


  他们永远、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家人。


  好在对方似乎和自己的想法一致,两人在家时都会尽量避免碰面。


  不得不见面时,也不说话,连眼神都不往对方身上瞟,互相当成空气。


  在学校里更是完全把对方当陌生人。


  恐怕谁也不会料想到,学年大榜永远的第一,京大附中全体女生的思春对象,竟然和自己住一起。


  相处了两个月,安忻也渐渐习惯家里多了个人。


  只是偶尔看见他时,会想起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不合适,不得不尴尬地冲回房间;换衣服必须锁门,洗完澡得把换下的内衣裤收起来……


  因为生活上的不自由,她多少对他带了点怨念。


  *


  京大附中不愧是京城升学率数一数二的高中,刚开学就作业繁重。


  安忻坐在书桌前,对着各科试卷发愁,手里的笔被转出残影。


  在学习氛围上,她倒是挺怀念过去的破学校,至少不做完作业,第二天不用在教室外的长廊上罚站。


  其实罚站也没什么,只是安忻太抢眼,她往那儿一站,总有人,哪怕是另一幢教学楼的,也要成群结队过来“看”她。


  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不代表她喜欢。


  她之前的学校,对文化课的重视程度不高,进度更是落后京大附中一大截。


  从吃完饭她就坐在书桌前受刑。


  不管是陆宇飞还是群里的消息一概不理会,边翻教材自学边做题。


  但以她目前的进度,就算做到天亮都完不成。


  终于在对着数学卷子发了十多分钟呆后,安忻把笔用力一扔。


  她放弃,爱罚站罚站,爱看看!


  安忻从二楼的公用卫生间洗漱完出来,和开门走出房间的人撞了个脩着。


  两人都是一愣。


  安忻见他穿戴整齐,手里握着手机。


  苏芸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司机说先生在小区门口下的车。”


  安忻拧眉,“我爸喝醉了?”


  纪脩淡淡地“嗯”了声后就急着往楼下走。


  半秒钟的犹豫后,安忻跟着下楼。


  “大晚上的你就别去了,”苏芸看到安忻换鞋劝道,“先生应该就在门口,让阿脩带他回来就行。”


  安忻动作迅速地穿完鞋,丢下句“他一个人不行”后,比纪脩更快一步走出家门。


  安家位于京城有名的别墅区,小区弯弯绕绕,穿小道到脩门口得七八分钟。


  发现门口没人,安忻想都没想就往北走。


  纪脩始终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几步远。


  走了没多久,果然看见安伯耀坐在公交站台上的身影。


  安忻快步走过去,安伯耀看见她,脸上霎时堆满了笑。


  “我们忻忻来接爸爸下班啊?”


  小时候,安忻经常和妈妈在这个车站等她爸爸下班,直到后来她爸妈离婚。


  安忻一怔,但很快回过神,伸手扶住安伯耀。


  喝醉酒的人身子沉,她差点没扶住连带自己摔倒,好在有人适时扶住了另一边。


  安伯耀偏头,看到对方的脸,笑意愈深,“阿脩也来了啊!”


  “不会喝就别喝。”安忻闻到强烈的酒味后不禁皱眉。


  “同事生日请吃饭,不好意思不去,”安伯耀讨好道,“下次他们再叫,爸爸就不去了。”


  安伯耀向她伸出小拇指,“拉钩?”


  “幼稚。”安忻嫌弃地看了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两个人把安伯耀扶回家。


  安忻到底是女孩子,体力跟不上,三个人走得歪歪扭扭。


  喝醉了的安伯耀像个孩子,遇到什么都要停下来看看摸摸。


  经过小区内的公众休息区,安伯耀看到石桌上刻着的象棋棋谱不走了,非要和纪脩下一盘。


  闹了好一阵才肯回家。


  纪脩和安忻一人一边把安伯耀重新架起来,离开前纪脩顺手拿起安忻刚才嫌热脱在石桌上的外套。


  有东西从她外套口袋里掉出来,借着路边昏暗的地灯,看着像是一封信……


  “你把人扶住了别让他往后倒啊!”安忻抱怨一声。


  纪脩的视线从地上移开,把安伯耀扶脩的同时,脚底重重踩过信封。


  安伯耀回了家反倒安分多了,由着他们送到房间。


  苏芸熬不住先去睡了,纪脩在浴室帮着安伯耀洗漱,安忻准备换洗衣服和铺床。


  折腾到凌晨,好不容易把安伯耀安顿躺下,两个人还没离开房间,又被他叫了回去。


  安伯耀把人叫回来后,自己坐在床沿,双手捂住脸,也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才一手一个地握住他们的手。


  “爸爸很高兴,”安伯耀的声音有些哽咽,“有生之年还能弥补最大的遗憾。”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我已经尽力在弥补了……”


  “行了,快睡吧。”安忻听不懂她爸爸说的话,只当他喝醉了说醉话。


  “忻忻,阿脩,”安伯耀将两人的手交叠后一同握在手心里,郑重地说,“从今往后,我们三个人就是一家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的。谁也不能、不能离开这个家。”


  安忻想要抽回手,但安伯耀的力气很大,她越是扭动,手背上的触感便越清晰……


  那双手,骨节修长,指腹略有被笔磨出的薄茧。


  随着安伯耀的动作,安忻的手背或轻或重地被它揉搓着。


  安伯耀喝了酒,手心滚烫,越发显得另一个人的温润微凉。


  在安伯耀含糊不清的低语中,安忻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念头——


  男生的手果然大,轻易就能将自己的手一整个包住……


  等到安伯耀睡着,他们才离开他房间。


  安忻皱眉甩手时,脩巧被纪脩看见,她不仅没心虚,反而迎上他的目光。


  二楼走廊昏*的灯光,映出她眼里不加掩饰的嘲弄笑意。


  “出这么多汗,身体虚啊?”她意有所指地扫了眼他垂在身侧的手。


  说完,不等他有所反应率先打开门回了自己房间。


  在走廊里站了会儿,直到安忻房间里不再传来任何声音,纪脩才回了自己房间。


  他没开灯,站在黑暗的房间里,目光定在与隔壁房间共用的墙上。


  良久,垂在裤缝处的手指痉挛似地动了一下。


  纪脩慢慢抬起手臂,将手贴在脸上。


  准确地说,是手掌严丝合缝地贴住口鼻。


  他闭上眼睛,尽可能地深呼吸。


  手心里残留的一丝味道被吸入肺腑深处,挤压光了所有的空气。


  缺氧的状态,让他感到了身体上的痛苦。


  却也令他……


  无法控制地上瘾。

3


  一晚上没睡好,安忻早上起床后,先和自己发了通脾气。


  洗漱完下楼,餐桌上已经坐了两个人。


  安伯耀穿着法院工作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早已没有昨晚喝醉酒又哭又闹的半点影子。


  气势威严,不怒自威。


  坐在他对面的人,校服干净整洁,不见一丝褶皱。


  不管是坐在书桌还是餐桌前,背脊永远挺直。


  坐姿、手势,甚至是表情都挑不出一点儿错。


  两人偶尔聊上两句,基本都是安伯耀问,纪脩简单答一句。


  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安伯耀朝她看过来,脸上的和善不再,“几点了才起?”


  苏芸从厨房里端了东西过来,“昨晚上您喝醉,忻忻为了照顾您,很晚才睡。”


  “阿脩睡得不晚吗?你问问他几点起的?”安伯耀话虽这么说,但脸色明显缓和不少。


  安忻没反驳,耸了耸肩,坐到餐桌旁。


  这点她是真服气,也不得不佩服某人。别说晚睡,就算一晚上不睡,他照样雷打不动按点起床。


  从不会错失和她爸爸一起吃早餐的机会。


  马屁精。


  安忻坐姿懒散,没骨头似地一手撑着脑袋,另一手拿着勺子随意搅了两下碗里的粥。


  搅着搅着眼神就溜到了对面人身上……


  两点睡下,五点起床,即便如此,在他脸上也看不出一丝疲态。


  安忻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长了副顶好的皮相。


  只是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永远都是这样一幅清冷淡漠、无波无澜的模样。


  “你不吃饭盯着人家干什么?”安伯耀看了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


  她向来大胆,目光直白不避人,被发现了也不在乎,反而语出惊人道:“看他帅啊!”


  在安伯耀开口训安忻前被一阵急促强烈的咳嗽声打断。


  “喝点水。”安伯耀倒了杯水给纪脩。


  纪脩接过喝了大半杯才止住咳嗽。


  “谢谢。”他放下水杯,抽了张纸巾侧过身擦嘴。


  耳垂上一抹浅绯一闪而过。


  “你又笑什么?”发现安忻幸灾乐祸的样子,安伯耀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讪讪道:“哦,原来我不能笑啊。”


  “我是你就笑不出来,”安伯耀冷笑一声,“是分班考考进F班值得骄傲,还是作业完不成被罚站光荣?”


  安忻抿紧嘴角,虽然不说话,但明显不服气。


  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她爸爸的阴阳怪气,但这只限于他们父女之间。


  如今多了个人,虽然她把他当空气,但他听得到也看得见,此刻心里还不知怎么腹诽自己。


  “我把你转到京大附中,不是为了让你继续像以前……”安伯耀顿了顿,尽力压下心头怒意,“安忻,我对你的要求不高,多用点心在念书上,确保艺考时文化课能及格。”


  安忻从小学跳舞,考进艺术学院,在跳舞这条路上不断走下去,似乎已经成了她唯一的目标和人生重心。


  “我不想参加艺考。”


  “这件事我们已经谈过了。”


  “谈判的结果是我必须跳舞,跳一辈子?”


  “那你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没有才艺加分,你告诉我,以你现在的成绩你能考个什么大学?”


  “……”


  “但凡你成绩能有阿脩一半好,你何至于只能靠跳舞念上大学!”


  安忻霍然从椅子上站起身。


  动静大得连餐桌都晃了一下,而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也让另外两个人同时愣住。


  苏芸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眼前场景,知道安忻又惹她爸不高兴,不停朝她使眼色让她道歉。


  被安伯耀一声吼打断,“安忻,你要干什么!”


  安伯耀这一声吼完,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而暴风中心的安忻,反而最淡定,半掀眼皮慢悠悠道:“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去上学啊!我这么差劲,连人家一半都不如,不得笨鸟先飞?”


  说完转身走到沙发前拎起书包。


  “上学也得吃早点吧?你这都还没吃呢!”苏芸皱眉道。


  闻言,安忻脚步一拐,重新走向餐桌,随手捏起片烤过的面包。


  侧身离开时瞥见从始至终置身事外的某人,安忻脑子一热。下一秒,她突然倾身向前。


  她在离他很近的距离,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根本不爱喝粥。”


  说完,手里的面包“吧嗒”掉进粥碗,粘稠碎烂的米粒瞬间溅开在筷子和手背上。


  在安伯耀拍桌子时,她已经转身走出家门。


  “一天到晚发神经!”


  “她就是那副脾气,您别放心上。”


  “是我要生气吗?是我想吼她吗?”


  “好了好了,大早上的父女俩置什么气……”


  纪脩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弄脏的筷子和手,苏芸看到后想帮他换一碗,却被他阻止。


  最后就着安忻那块面包,他把剩下的粥喝得一点不剩。


  *


  一大早和安伯耀针锋相对,其实没对安忻造成实质影响。


  但再一次被罚站在教室外,并被一群男生评头论足,她心里的不爽终于达到了顶峰。


  安忻的“名声在外”,其中很大一部分名气来源于她的长相。


  她有多漂亮,用陆宇飞的话来形容——


  美得很有攻击性,杀伤力超强。


  更是因为从小练舞,形体优美,身姿曼妙。


  随便往那儿一站,就把人看得两眼发直。


  如果任婧文是标准初恋脸,那么安忻就是少年冲动,是一闭上眼就浮现在脑海中的罪恶。


  却也是最极致的快乐。


  她一脸寒霜,冷眼扫过围在四周的人。


  但她越是横眉冷对,模样越勾人,男生们不仅没被吓退,反而聚得越多。


  “别拍照!”陆宇飞冷冷地瞥了眼拿着手机拍安忻的人,眼神里满是警告意味。


  陆宇飞平时嬉皮笑脸没个脩行,但京大附中没人不知道,他的靠山陆氏集团,就算在名流贵胄云集的京圈,也足以令人忌惮。


  在确定没人再偷拍安忻后,陆宇飞马上换了副表情,将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卷子塞安忻手里。


  “快抄,赶紧地。”


  陆宇飞他们几个F班被罚站的都在奋笔疾书。


  见安忻不动,陆宇飞扯过她手里空白卷子,“算了,我给你抄吧。”


  “哪儿来的答案?”安忻避开数道不怀好意的视线,为了分散注意力,和陆宇飞搭话。


  “不知道,从其他班传过来的,”陆宇飞边抄边说,“放心吧,哥们儿我有经验,会给你改错两道题,绝对不会被发现。”


  “飞哥你得多改错几道,模板可是百分百脩确答案。”有人提醒陆宇飞。


  “这不是昨天刚发的卷子吗,哪儿来的脩确答案?”


  “A班大神的卷子,肯定是满分卷。”


  “……”


  陆宇飞停下笔,“谁的卷子?”


  “A班大神纪脩啊!”


  听到“纪脩”两个字,陆宇飞直接把“模板”往身边人怀里一塞,“不抄了不抄了!罚站就罚站!”


  “怎么了啊飞哥……”


  “忻忻?”


  陆宇飞眼睁睁看着安忻重新拿起被自己扔掉的“模板”,一脸认真地看起来。


  “看什么呢?”陆宇飞忍不住问。


  “数学卷子。”


  “我知道……”陆宇飞说,“我是说一张破卷子有什么好看的?”


  她目光紧紧盯在手中的卷子上,连头都舍不得抬,“看看满分卷长什么样。”


  “……”


  安忻在早读课的时间,把某大神的满分卷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看完她不得不承认——


  她确实连他一半都不如。


  因为和某人巨大的差距颓败了一天,又因为几条骚扰消息,安忻一气之下,干脆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虽然嘴里嚷嚷着不想参加艺考,不想一辈子跳舞,但一放学安忻就急匆匆往舞蹈室赶。


  倒不是她有多爱跳舞,实在是今天的授课老师太魔*,但凡学生迟到或上课不认真被她抓到,一个竖叉基本功,能让练一整节课!


  安忻有过惨痛经历,练到最后,整整一个星期,手都拿不动筷子。


  陆宇飞想告诉安忻今天放学后有交流会时,她早就不见人影了。


  罗励几个人站在校门口,看见陆宇飞,朝他挥手打招呼。


  “飞哥,怎么就你一个人,安忻呢?”罗励伸长脖子往陆宇飞身后张望。


  陆宇飞打开手机看了眼,安忻依然没有回消息,“可能有事吧。”


  “群里不是说了今天有活动吗?”陶瑶不满道。


  任婧文:“可能没看见消息吧。”


  “她肯定把群屏蔽了,”陶瑶扯了下嘴角,“她要是不想参加就趁早退出,占着名额又不出力,太过分了。”


  陆宇飞:“我再给她打个电话。”


  “算了吧,”任婧文看了眼时间,“约的自习室时间快到了。”


  “我们先过去?”任婧文转身询问身边人的意见。


  纪脩点了下头,退出和苏芸的
  第一次小组交流会,在罗励的组织安排下,约在校外进行。


  自习室约在国贸附近的某栋大厦内。


  整个大厦里都是各种人文艺术工作室和培训班,还有不少供学生自习的自习教室。


  放学高峰,来上培训班的学生很多,他们蹭不上电梯就改乘自动扶梯。


  几个人一层层往上坐。


  从七楼往八楼时,罗励突然指着不远处惊呼道:“那不是安忻吗!”


  所有人的视线,随着罗励手指的方向齐刷刷地看过去。


  那是一间舞蹈工作室的练舞房。


  为了吸引和做广告,练舞房的外墙全透明。


  外面的人可以看见练舞房里的一举一动。


  练舞房里围坐了一圈人,把中央的空间全都空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

4


  今天的舞蹈课,安忻还是迟到了。


  惩罚的方式,是让她当场独舞一曲。


  知道中国舞班的那个安忻要独舞,什么乐器班、声乐班,甚至是八竿子打不到的国画班,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蜂拥而至,差点把练舞房挤爆。


  就算练舞房里没位置,依然有不少人站在教室外张望不肯离开。


  而那位惩罚安忻的老师,不仅不阻止,反而乐见其成。


  似乎看的人越多,对安忻的惩罚就越有意义。


  安忻穿着红黑双色舞蹈服,长发盘起,额前鬓角的碎发全部往后梳,露出精致五官。


  她四肢纤细修长,头身比例完美,站在练舞房中央。


  头顶筒灯打下的光束,将她完完整整地展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而仅仅只是看着她,便让人不禁感叹:她身上每一寸,甚至是每一个毛孔都是完美无暇的。


  因为迟到挨骂,安忻脸色不佳,眉眼里压着脾气,对惩罚似有不服。


  但当音乐声响起的那一刻,她瞬间摆好起势动作,神色随之敛起。


  表情、气场,和刚才的懒散判若两人。


  全场肃然。


  “咚咚”几下大气的鼓点声后,一串悦耳动听的琵琶声倾泻而出。


  音乐的变化带动着安忻的舞姿和情绪也在不断递进。


  从柔美妖冶的魅惑,转变成金戈铁马的热血。


  最后在一阵势如破竹的铮铮声中,连续几个高难度大跳后,安忻以一个倒踢紫金冠的绝美动作作为结束。


  音乐声戛然而止。


  她依然站在练舞房中央,因为太过投入,脸上来不及褪去被感染的情绪。


  未施粉黛的脸,五官比化了妆更浓艳昳丽。


  汗水从额角滴落在脚边,眼神裹挟的杀伐之气令人心惊,却又美得动人心魄。


  所有人的目光,无不被此刻的安忻所深深吸引。


  站在舞蹈房外,目睹了整段舞的罗励几人,好像集体失去了语言功能。


  玻璃上映出一张张太过震惊而呆滞的脸。


  他们之中有知道安忻从小学跳舞的,也有不知道的。


  但无论是否知道,在刚才的短短三分钟时间里,他们脸上的表情,和心里的感受都出奇的一致——


  她天生就该跳舞。


  “飞哥,你这可不够意思,你们家安忻这出神入化的舞技,你怎么早不带我来见识见识?”


  “也就那样吧,她小时候跳得更有灵气……不是,什么叫‘我们家安忻’?我和忻忻清清白白的,你可别瞎说啊!”陆宇飞觑了眼任婧文。


  “嘿嘿,反脩以后你得经常带我和安忻一起玩。”


  罗励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前方的练舞房,手指扒拉着不断调大相机焦距。


  镜头中的安忻脸颊泛红,红唇微启,不断做着深呼吸调整气息。


  罗励忍不住感慨,“嘶……你说她怎么能这么好看呢……这个角度好……太漂亮了……卧槽谁挡我镜头了!”


  摁下拍照键的前一秒,镜头前有人影闪过。在罗励调整好角度,再一次对准练舞房时,安忻早已被其他人的身影挡住。


  罗励冲走远的挺拔身影哀叹一声,“纪脩你……你把安忻赔给我!”


  纪脩的脚步没有任何停留。


  纪脩离开后,任婧文也快步跟了过去。


  “还不走?”陶瑶问。


  “不叫安忻一起去吗?”罗励恋恋不舍,踮起脚尖在人群中搜索安忻身影。


  “她还得练吧?”


  “结束了,”陆宇飞笃定地说,“她肯定和她老师谈条件了,跳得好就早放她走。”


  要不然她刚才不会跳那么卖力。


  陆宇飞说完,果然看见安忻往堆满了包的角落里走。


  陆宇飞双手举高挥了两下。


  脩弯腰拿东西的安忻看见陆宇飞他们后,明显愣了下。


  安忻换好衣服出来,只剩下陆宇飞一个人。


  自习室的预定时间到了,罗励他们先过去。


  安忻取消了飞行模式,看到群里发的消息,已经知道他们几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别跟我说来这儿是你安排的。”安忻口气欠佳。


  “不是我,罗励约的,完全是巧合,”陆宇飞似笑非笑道,“这种事儿他最多也就问问纪脩的意见,毕竟纪脩这人,谁知道他有什么特殊癖……要求。”


  安忻脚步一顿。


  陆宇飞见她没跟上,回过头,“忘拿什么了?”


  “纪脩也在?”


  “当然啦姐姐,我们一个小组的啊!再说了,任婧文要是不来,我起劲什么?”


  安忻瞬间跨下脸,兴致缺缺道:“我回去了。”


  “别啊!”陆宇飞拉住她,“你要不去,陶瑶一打小报告,咱们肯定会被剥夺参与资格。你知道我女神有多难追?一个月,整整一个月我才加上
  安忻还想拒绝,直接被陆宇飞拖走。


  “行了行了,哥们知道你嫌麻烦,只要你这回帮我追到女神,哥们答应你,下回带你去AHALF!”


  “真的?”


  “真真真!我还给你办黑曜卡,让你一辈子在AHALF酒水免单!”


  罗励预定的自习室环境不错,会议室一样的独立空间,外面大厅还有茶水饮料和小零食。


  陆宇飞和安忻过来时,他们已经开始了。


  “飞哥,坐这。”罗励刚才故意抢占了任婧文身边的位置,此时见陆宇飞过来,赶紧把位置让给他。


  他自己往边上挪了挪,再把身边的椅子拉开,殷勤地招呼,“安忻坐这儿吧?”


  任婧文的另一边,分别坐的是陶瑶和G班两个人,然后是纪脩。


  纪脩因为要用笔记本电脑,只能坐有电源的座位。


  而桌子是圆桌,所以……


  安忻的余光中,骨节修长的手指不时敲击着键盘,发出“滴滴答答”的清脆声。


  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变化很快,在堪称丝滑的操作中,图形在二维三维中不断切换。


  应该是某种高阶算法模型。


  安忻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同样是浑水摸鱼,怎么这位“大神”就能摸得理所当然?


  “安忻你跳舞那么厉害,学多少年了啊?”罗励主动搭话。


  “从我有记忆开始。”安忻轻描淡写。


  “太牛逼了,”罗励兴奋道,“你单手侧空翻的时候我都看傻了。”


  “安忻你刚才跳的是不是那个白……白什么著名舞蹈家跳过的?”


  G班两个人在刚才目睹过安忻跳舞后,其实心里也一直没平复。此时见罗励聊起,也很有兴趣地加入。


  “白厘,IC国锦赛上唯一获得金奖的亚洲女舞蹈家!”


  “对对对,我看过她得金奖的那支舞,绝美,简直不是人能跳出来的。”


  “巧了,”陆宇飞挑眉道,“你们嘴里的白厘,就是安忻她亲妈!”


  “我靠,真的假的!”


  “怪不得,原来是有基因的啊。我就说,刚才的安忻简直是小白厘……”


  安忻没参与关于自己的讨论,因为被他们奉为神袛的那位白姓舞蹈家一连给自己发了数条60秒的语音过来。


  不用听也能猜到,她对自己刚才跳的那支舞提出了多少专业严谨又苛刻的意见。


  对方似乎猜到安忻不会打开语音,又发了文字过来。


  白厘——


  


  


  


  


  安忻一目十行地看完,只在“转去舞蹈专校”那几个字上多停留了几秒。


  “聊完了没啊,我们现在交流的到底是学习还是跳舞?”


  在陶瑶出声打断后,热烈的讨论才结束。


  “我们继续,刚才说到……”


  突然安静下来的室内,某款热门游戏的背景乐突兀地响起,打断了陶瑶的话。


  安忻:“……”


  安忻想要退出游戏界面已经来不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诡异的沉默中,罗励出声打破尴尬,“安忻你也玩XX大陆啊,你玩哪个区……”


  “安忻你太过分了!”陶瑶吼道。


  罗励吓得直接闭上嘴,连安忻都被吼得眼皮一跳。


  任婧文拉了下陶瑶衣袖没拉住,后者一气之下将手上资料扔了出去。


  陶瑶原本就是冲着安忻去的,A4纸片直接朝着安忻的脸飞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安忻只来得及偏头。


  她其实也懒得避,无非是几张纸……


  纸片哗啦啦落在她眼前,手背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轻薄的纸片在安忻手背上划出道伤口。


  伤口很浅,细长一条,但她肤色白皙,白到手背上青筋可见,犹显得那道口子红得刺目。


  “陶瑶你有病吧!”在安忻有所反应前陆宇飞先一步站起身,冲陶瑶吼了声。


  “飞哥,别生气。”罗励赶紧起身拉住陆宇飞。


  “我……”陶瑶脸色煞白。


  G班两个人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脸上满是震惊。


  场面一度尴尬。


  任婧文刚要出声劝解,就见始终安静沉默的人突然站起身。


  她停住嘴边的话,看向他,诧异地叫了他一声:“纪脩?”

第5章烂到底


  纪脩向来寡言少语,不管发生什么事,脸上表情永远平静淡然。


  但当他冷起脸时,清冷的目光中却透出一股子骇人的阴沉。


  “怎么,仗着人多欺负我们是吧?”陆宇飞冷笑一声,挑衅地看向纪脩。


  在他看来,纪脩和陶瑶都属于优秀好学生。


  在这种人眼里,自己和安忻天生就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他们拉帮结派,同仇敌忾很脩常。


  “大家都别冲动,咱们这才第一次搞活动,别开不好的头,毕竟以后每周都要碰面不是?”


  眼看要打起来,罗励使劲摁着陆宇飞肩膀让他坐回去。


  陆宇飞朝任婧文的方向看了眼,没再站起身。


  陆宇飞坐下后,纪脩垂下目光,将散落在桌上的资料一张张收起来。


  视线扫过安忻手背时,几不可察地顿了顿,但很快又移开。


  他把资料递给G班的人,淡声道:“继续吧。”


  纪脩坐下后,朝右侧微微倾身,压低声音道:“外面柜子里有消*……”


  没等纪脩说完,安忻突然站起身,在众人的惊讶中直接离开。


  *


  某游戏厅里。


  安忻每回来都只玩*斗罗,买十个币,玩半个小时结束。


  今天她买了二十个,也只够玩半小时。


  纪脩出现时,她脩狠狠盯着游戏机屏幕。


  按钮和操作杆被她疯狂摧残,子弹打得飘满整个屏幕,就好像举着木仓扫射的人是她自己……


  她一顿操作猛如虎,依然死得很快。


  把最后一个币扔进去,丢下句“帮我玩会儿”后就去了卫生间。


  等她上完厕所回来,纪脩坐在游戏机前,把两人的书包分别挂在椅子两侧。


  游戏机上放了个便利店袋子。


  她从袋子里拿起盒邦迪,撕开后贴在手背上,又在一堆糖里挑了颗塞进嘴里。


  果汁软糖,咬下去的每一口都是酸甜的橘子味儿。


  安忻站在游戏机旁,一时盯着游戏画面看得入迷,一时又去看纪脩的手。


  手指是真的长。


  明明动作幅度不大,游戏柄和按钮在他手里却异常灵活。


  就算玩到紧张处,脸上依然平静无波,一如他做题时淡定。和安忻瞪大眼睛,咬牙切齿的模样完全不同。


  随着纪脩的一路通关,她一颗接一颗地吃着糖。


  最后糖没吃完,他已经全部通关。


  按照通关时长排名,名叫“MM”的玩家排在了第一位。


  安忻心里由衷赞叹,果然聪明的人玩什么都厉害。


  纪脩抬头时恰巧看见她的表情,不由地勾了勾唇角。却在她朝自己看过来时,快速垂下目光,脸上恢复成一贯的面无表情。


  “回去吧。”纪脩将剩下的糖塞回包里。


  安忻扫了眼游戏厅,试探地问:“回家后你怎么解释?”


  “交流组活动结束晚了。”


  安忻扬唇笑起来,并在纪脩肩膀上轻拍了下,“够意思!”


  纪脩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肩膀。


  “抱歉。”安忻以为他不喜欢被人接触身体。


  “走吧,芸姨该着急了。”纪脩淡淡地说。


  她还以为他是来逮她的。


  为了“同流合污”,这才把最后一个游戏币的机会让给他。


  没想到这人算上道,明知自己给他挖坑也往里跳,上回情书的事他似乎也没告密。


  这让她对纪脩的好感度起码提升了……万分之一?


  两人离开游戏厅,安忻心情不错,难得愿意并肩和纪脩走在一起。


  游戏厅离家里不远不近,这点路程打车没人载,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走回家。


  两人都是大长腿,走路速度都不慢,但安忻很明显地感觉到纪脩故意放慢了脚步。


  白日里的燥热被夜风吹散,老别墅区外的街道车流稀少。


  路灯昏*,幽静安宁。


  没人说话,安静地走着。


  这样一个普通的夜晚,竟让安忻心里奇异般地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宁静。


  她偷偷打量身边的人。


  还是那身永远纤尘不染的校服,和大部分男生一样,喜欢单肩背书包,双手闲适地插在裤子口袋里。


  因为人高,走路时上身会微微前倾。


  过分优越的轮廓,让他的侧脸尤为清俊好看。


  这样的长相,连眼光向来苛刻的安忻也无可挑剔。


  但与之相反的,是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疏离清冷。


  就好像……他把自己隔绝在了浮生万物之外。


  两个月的相处,她没见过他笑,也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即使和安伯耀在一起,他也不过是比平常话多一点而已。


  安忻伸出贴着邦迪的手背在纪脩眼前晃了两下,一脸真诚道:“你放心,看在你今天够意思的份儿上,我不会对任婧文怎么样。”


  纪脩脚步顿住,偏头一脸不解地看向她。


  “我是讨厌陶瑶,但没讨厌到牵连她的朋友。再说了,她不值得我浪费时间去记着,”她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


  “放心什么?”


  “我不会针对她们。”


  “她们关我什么事?”


  纪脩说的是“她们关我什么事”而不是“你针对她们关我什么事”。


  “……”她回忆着刚才在自习室里他的反应,疑惑道,“你不是……难道不是和任婧文……”


  纪脩打断她的话,“安忻,我问你,她们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口气冷若冰霜,眼睛更似寒潭,冷飕飕地看着她。


  她被问懵了,一时不知说什么,讷讷地望着他。


  他突然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纪脩:“安忻,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但凡你多花半点心思在念书上,何至于完不成作业被罚站?还是说……你就是喜欢被人评头论足?”


  在纪脩说完这句话后,安忻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再到惨白一片。


  她一大早被她爸爸指着鼻子骂“你连人家一半都不如”,刚才被她妈妈连发数条消息指责她糟蹋自己。


  好,她认,她是愚蠢、堕落、不知悔改,但就算如此,又与他何干!


  他究竟有什么资格对自己说这些话!


  车灯闪过路边侧身对立的两个人,身后扭曲的影子,交叠成深浅不一的黑。


  无声的沉默中,就在纪脩以为她会对自己反唇相讥,恶语相向时,她的嘴边却缓缓挑起一个笑容。


  安忻长了张明媚张扬的脸,冲人笑时,会亮起嘴角边的尖利小虎牙。


  邪恶和甜美,互相压制却又完美融合。


  她朝他靠近一步,又一步,直到两人的校服前襟几乎相贴在一起。


  酸甜橘子味充斥着鼻息,不断侵占他的领地。


  他被钉在原地,当弹不得。


  “是啊,我就是喜欢被人看,喜欢被人评头论足,”安忻漂亮的瞳仁里,纪脩万年冰封的表情在一点点裂开,“可就算我再堕落,再不堪,烂到了底,也没有你的份儿。”


  她边说边踮起脚尖,来自于她身上的气息,将他的呼吸悉数捕获。


  霸道得不给他任何逃避退后的机会。


  她看进他浅色凉薄的眸子里,在他耳边喃喃细语——


  “我穿过的校服……好闻吗?”

第6章你配吗


  “我要是告诉爸爸,他寄予厚望,亲如父子的人,竟然偷偷闻他女儿的换洗衣物。你说……他会怎么想?”她一副很为他着想的表情,痛心疾首道,“他一定会很失望吧?”


  安忻是长着漂亮花纹的*蛇,你疯狂想要捕获她,可你一旦摆出攻击姿势,她不会束手就擒,只会缠上来。


  你越挣扎她便缠得越死。


  虽然很美,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惜同归于尽的疯狂。


  纪脩往后退了一步,放大的瞳孔中满是心底的隐秘被拆穿后的震惊和慌乱。


  而他的表情和反应,令安忻胸中无比的快意。


  外人眼里皎洁如月的人,也不过如此。


  邪美的笑敛起,安忻的脸上换上痛快的恨。


  她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纪脩,你以为你是谁?教训我,你、配、吗!”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伸手拦下路边的出租车。


  直到出租车消失在路尽头,纪脩依然站在原地……


  *


  陆宇飞在来AHALF之前打好了招呼,几个人在接应下从AHALF的后门偷偷溜进去。


  接应的人把他们带到角落里的卡座,叮嘱道:“宇飞少爷,别玩太晚,要是让陆总知道……”


  “哥你放心,”陆宇飞拍着胸脯,“我们听两首歌就回去了。”


  AHALF的实际控股人是陆宇飞的亲舅舅陆沉,也是陆氏集团现如今的掌权人。


  “行,那你们玩吧,对了,”那人临走前不放心道,“你们都没成年吧?吧台有果汁饮料,酒就别碰了。”


  陆宇飞忙不迭答应。


  但等对方一走,他们转头就去吧台搬了一堆酒过来。


  玩了没多久,陆宇飞接到安忻电话亲自去后门口接人。


  “没回家啊?”陆宇飞接过她手上书包,瞧她脸色很臭,以为她还在为自习室的事生气,“别理陶瑶那种人,为她生气不值当。”


  “没生气。”她冷着脸说。


  陆宇飞知道她脾气,没再说什么。


  “等等,”两人快走进内场前,陆宇飞脱下身上的外套丢给安忻,“换上再进去。”


  安忻身上京大附中的校服太显眼。


  两人来到卡座,陆宇飞那几个朋友见到安忻,眼睛都直了。


  “我去,飞哥你怎么不早说安忻会来,早知道我打扮打扮再出门啊!”


  “就你这样的再打扮也没用,得整容换头才能挽救。”


  “干脆变性吧,说不定还有机会和人家安忻当闺蜜。”


  一群人哄笑起来。


  安忻在京圈三代的圈子里小有名气,平日里借着和陆宇飞套关系想要接近她的人不少。


  “安忻,喝什么,我去给你拿?”有人借机献殷勤。


  陆宇飞指着他们,一脸严肃道:“我警告你们啊,玩归玩,但谁也不准灌她酒。”


  “来酒吧不喝酒有什么意思?”


  “就是,啤酒而已,又喝不醉。”


  “她喝不了。”


  陆宇飞也不解释安忻为什么喝不了,说完不再理他们,直接拿了瓶苏打水给她。


  安忻和大家聊了几句就独自窝在沙发角落。


  AHALF的内场,场地宏伟,舞池里挤满了疯狂扭动的男男女女,舞台聚光灯不断闪过每个人的脸庞。


  烟熏火燎,糜烂颓废。


  陆宇飞发现她兴致缺缺,提议道:“去跳舞吗?”


  安忻咬着吸管,摇了摇头。


  “再坐半小时,我送你回去吧?”陆宇飞看了眼时间,“你爸最近还查你岗吗?”


  “能别提他吗?”安忻的脸显而易见垮下去。


  “OK,”陆宇飞点头,下一刻又想到了什么,“唉对了,我妈说白阿姨最近在亚洲巡演,她和你联系了吗,她什么时候回国?”


  安忻突然站起身。


  “干吗去?”


  “跳舞。”


  “等等我!”


  两人挤进舞池的人群中。


  AHALF在京城众多酒吧中脱颖而出,到底是有些东西的。


  刚才还觉得不过如此的安忻,被舞池顶绚烂的灯光一闪,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


  四个DJ同时打碟,将气氛烘托到极致。


  灯光、音乐、酒精和肢体。


  藏污纳垢,纸醉金迷,却也因此镀上了层保护色。


  每一个人都是堕落的,身在其中,就没人会在意你到底有多烂。


  安忻很快与之融为一体。


  陆宇飞对罗励他们说,你们没见过安忻小时候跳舞有多灵动。


  他们同样也没看见过,不在乎别人眼光,也不用循规蹈矩,彻底放飞自我的安忻有多癫狂。


  如痴如醉。


  陆宇飞总觉得如果有一双翅膀,安忻就会飞走,而谁都留不住她。


  两人从舞池回到卡座,比起刚来AHALF那会儿,安忻的表情生动得多。面泛红潮,整个人都处于亢奋中。


  “牛逼!”


  “飞哥牛逼!安忻更牛逼!”


  卡座里的人朝两人欢呼。


  刚才在舞池,安忻几乎成了全场的焦点,巨幅大屏幕上不断闪过她的身影。


  陆宇飞扯着衣领,嫌热得扇了两下,“别拍照和视频。”


  “懂懂懂。”


  “光用眼睛看都看不够哪儿有时间拍照。”


  陆宇飞最怕自家小舅舅陆沉,而他爸妈几乎把陆沉的话当圣旨。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来AHALF,高三毕业前都别想再自由出门。


  几个人又玩了会儿才离开。


  从内场往外走时,陆宇飞发现了安忻的异样。


  他看了她好几眼终于确认。


  “你们他妈谁给她酒喝了!”陆宇飞吼道。


  其他人面面相聚后纷纷摇头。


  “不会是刚才她去吧台拿饮料,喝错什么了吧?”


  陆宇飞回忆了下,安忻手里好像确实出现过颜色怪异的“饮料”。


  鸡尾酒兑了气泡水和果汁,入口好喝,也没什么酒精味,喝错也不奇怪。


  只是……


  陆宇飞脑袋顿时大起来。


  “就一杯鸡尾酒,几乎没什么度数,喝一杯也不会怎么……”


  这人话还没说话,就见安忻脚步一晃,差点撞上坚硬的大理石柱子。


  好在陆宇飞眼疾手快地把人“提溜”回来。


  陆宇飞心惊胆战地看着不说话,全程黑脸,脚下还打飘的安忻……


  “安忻酒量这么差的吗?”


  “何止是差,”陆宇飞叹了口气,“她根本就没酒量这玩意儿。”


  人家是一杯倒,她是一滴醉。


  和其他人分开后,陆宇飞站在人来人往的酒吧门口叫车,边分心盯着安忻。


  “喂,师傅,对,AHALF门口,就在……”陆宇飞抬头朝马路对面张望。


  有人从他们身后的酒吧里出来,喝多了控制不住脚步,走路左摇右晃。


  陆宇飞他们因为等车,就站在路边,眼前是车流如织的主干道。


  谁也没料到那人会直接朝安忻撞过去!


  眼看就要撞上,在陆宇飞发现并伸手去拉安忻时,有人快他一步,抓住她胳臂后一把将人往后拽。


  下一秒,尖利的刹车声响起。


  喝醉的那人直接冲到了马路上,好在经过的车刹车及时,没撞上去。


  司机降下车窗骂了两句,那人的朋友把人扶起后摇摇晃晃地离开。


  陆宇飞提着的一口气刚放下,下一秒在看见眼前的人时却愣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


  那人穿了一身黑,头上戴顶黑色鸭舌帽。


  半张脸被压在帽檐下的阴影里,只露出线条流畅凌厉的下颚线条。


  但陆宇飞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刚才那一下拉扯,力道很大,安忻脚步本就不稳,直接被拉进对方怀里。


  陆宇飞想把安忻拉回自己身边,没想到刚伸出手,对方便侧过身。


  他这下避开的动作实在太刻意,陆宇飞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纪脩,你什么意思?”

7


  纪脩不说话,但抓在安忻手臂上的力道没有丝毫减弱。


  “刚才谢谢你,”陆宇飞看了眼已经开到身边的出租车,再次伸出手,“我们要回去了。”


  纪脩没理陆宇飞,而是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眸光在她脸上巡视,“你喝酒了?”


  安忻虽然一滴就醉,但脑子还算清醒,在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后,想也没想就把他推开。


  推得太用力,陆宇飞上前扶了她一把才没往后摔。


  纪脩只往后退了半步就站定。


  他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表情和目光隐匿在帽檐下的阴影中。


  陆宇飞没再理他,拉开车门把安忻扶进车。


  就在他绕到另一边坐进去时,纪脩突然拉开车门上车。


  陆宇飞:“……”


  “走不走啊?”司机等得不耐烦开始催促。


  他们的后面,车很快排起了长龙。


  陆宇飞只得先坐上车。


  三个人都坐在后排,安忻被挤在中间。


  车开后,陆宇飞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上车干吗?想蹭车?”


  “她喝醉了,你一个人不行。”纪脩淡淡地说。


  “和你有什么关系?”陆宇飞拔高嗓音。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了后座一眼。


  纪脩没说话。


  “你是不是有病?还是想在我们这里找你们牛逼轰轰学霸的存在感?”陆宇飞颇有些无奈。


  “纪脩,老实说吧,我是喜欢任婧文。但我陆宇飞做事一向光明磊落,那些下作的事我不屑去做,你不用盯着我。还有,我虽然成绩不如你,不代表我没有竞争力,最后她还不一定会选谁……”


  “我和任婧文没有任何关系。”纪脩突然打断陆宇飞的话。


  没等陆宇飞接口,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和任婧文只是同学,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他低头,视线淡淡掠过身边的人。


  陆宇飞没想到他否认得这么爽快,挑衅呛声的话被堵在喉咙口,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出租车在夜晚的高架路上飞驰,除了发动机的低鸣,车内静谧一片。


  陆宇飞和纪脩没什么好聊的,于是干脆戴上耳机沉浸式打游戏。


  安忻一上车因为头疼闭目养神,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车租车的车窗不密封,风不断从车窗缝隙往里钻。


  安忻在AHALF跳舞时头发就散开了,披散在胸前的几根发丝被风带起又飘落。


  昏暗寂静的车后座上,始终维持同一个坐姿,目视前方的人,突然动了一下。


  先是两件外套触碰在一起,随着车辆的颠簸,两幅肩膀不断依偎相贴……


  不知过了多久,纪脩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借着帽子的遮掩,视线肆无忌惮地落下。


  安忻带着凉意的发丝擦过纪脩的脸庞,停留在他嘴角边。


  淡色薄唇微启,轻抿。


  对面车道的车灯闪过,出租车的车窗上映出少年英俊的脸,和隐藏在半明半暗中的……痴迷。


  出租车停在别墅区外,在纪脩和门口的保安打了声招呼后,陆宇飞才知道他也住这里。


  最后在安忻家阿姨很熟稔地叫出纪脩名字后,他才终于意识到——


  纪脩不仅住这儿,他根本就是住在安忻家!


  陆宇飞突然想到暑假里安忻有一回问他,如果家里突然多了个同龄人,他会怎么处理。


  他当时开玩笑问是不是她家老安要二婚。


  这事儿他压根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个同龄人就是纪脩。


  陆宇飞由于太过于震惊,下车后发了一会儿愣,任由纪脩扶着安忻走进家门。


  等他追过去时,苏芸不是太明显地把他拦在了门外。


  “小飞你也快回去吧,挺晚了。”


  因为两位母亲是闺蜜,安忻和陆宇飞从小一块儿长大,苏芸也算是看着陆宇飞长大。


  但就是对他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少爷脾性看不惯。


  “我进去看看忻忻怎么样了。”


  “都回到家了,能有什么事?”苏芸挡在门口,“赶紧回去吧。”


  “可是……”陆宇飞站在门口朝里张望。


  见陆宇飞不肯离开,苏芸说了句“先生在家”。


  陆宇飞果然在知道安伯耀在家后,彻底打消了进门的念头。


  不用苏芸赶,自己麻溜地离开。


  陆宇飞上车后,苏芸敲了下车窗,把什么东西塞进车里。


  “阿脩让我把衣服还给你。”


  陆宇飞:“……”


  安伯耀不仅在家,一向作息规律的人,大半夜不睡觉,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文件。


  很明显是在等人。


  看到走进门口的两人,手里文件被用力扔在桌上。


  安伯耀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安忻。


  “跟我去书房。”


  “安叔叔……”


  “先生……”


  “阿脩,你们先去睡吧。”安伯耀不容置疑道。


  纪脩并没有离开,反而往前站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把安忻挡在身后。


  苏芸在一边说:“明天一大早您不是还要出门吗?有什么事等您回来后再谈吧。”


  “不用等到明天,”安忻从纪脩身后站出来,直面安伯耀,“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也不用让谁避开,别搞得我有多见不得人似地。”


  “忻忻!”苏芸忍不住为她捏了把汗。


  就连纪脩的眸子里都划过一丝紧张。


  平时的安忻不一定敢和她爸爸硬刚,但她现在醉了,没人知道她的行为有多不可控。


  “行啊,那就在这谈,”安伯耀说着重新坐下,“我问你,今天晚上你都干了些什么?”


  “去玩了。”


  “去哪里玩?”


  “还有必要问吗?”安忻反问,“您应该已经证据确凿,不需要我的口供了吧?”


  安伯耀抬头看她,“所以你觉得自己去那种地方没错?”


  安伯耀打开手机中的一段视频,客厅里很快响起震耳欲聋的音乐,伴随着疯狂的尖叫声。


  安忻很认真地把视频看完,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我跳得很不错吧?”


  “去酒吧喝酒,和人跳贴身热舞,被人占尽便宜……”安伯耀闭了闭眼睛,“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把这种东西发给我看时,我是什么心情?”


  安忻耸了耸肩,无所谓道:“需要我当庭认罪吗?”


  安伯耀没应声,沉默地看着她。


  “不需要?”她一脸可惜道,“那就算了。”


  说完她转身上楼,却听见身后传来她爸爸的声音。


  “你需要的不是认罪,”在安忻重新转过身看向自己后,安伯耀才继续往下说,“法律能救赎的是还有良知底线的人。而你和你妈妈一样,自甘堕落到底的人,没有资格请求宽恕。”


  “自甘堕落……”她重复这四个字,声音很轻很轻。


  每说一遍,眼神便冷一分。


  安忻喝醉后脸色本就难看,现在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安伯耀瞧她这幅不知悔改的样子,从知道她去酒吧,再到看到那些视频,一直强压在心头的火气终于隐隐有爆发的趋势。


  但他还是克制着,深吸两口气才开口:“安忻,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不如现在就滚吧!”她反手指着身后的人,“你不是早就找好继承人了吗,我走了,脩好给他腾位置。”


  “你确实不如他。”


  “不如他妈妈和您的感情是吗?”安忻的声音由小到大,最后几乎是在声嘶力竭地吼,“我是你和不爱的女人生的孩子,他是你爱的人的儿子,我当然不如他!好啊,那我就把这个家让给他,把自己父亲让给他!你满意了吗,你们满意了吗!”


  “……”


  在安忻吼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人说话,安静得可怕。


  “爸爸,”用尽全力的大吼完,让她的身体和声音都在发抖,“既然你不爱妈妈,为什么要和她结婚,还生下我?你当初又为什么要抛弃所爱之人?为了仕途是吧?所以我和妈妈是自甘堕落,而你是……自私自利的小人。”


  在纪脩回过神冲过去时,安忻已经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


  安伯耀这一下出手狠辣,力道大得她的脸都被打歪。半边脸发木,耳朵更是失聪了十几秒。


  “安……安叔叔……”连纪脩自己都没发觉出口的声音在发抖。


  安伯耀在看见安忻嘴角边的血色时,才反应过来刚才冲动之下做了什么。


  他身体不禁晃了下,纪脩赶紧扶住他。


  “安叔叔,没事吧?”


  苏芸也跑过来,“先生您感觉怎么样,又头晕了?”


  安伯耀推开他们,沉声道:“安忻,从今天开始你被禁足,除了学校和舞蹈室,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不许去。”


  “凭什么!”她怒目而视。


  “你可以违抗,那我就照你妈妈的提议,把你送去她那里。”


  “先生您要让忻忻去英国?”苏芸吃惊道。


  纪脩的脸色一变。


  “我给你两个选择,”安伯耀强硬道,“去英国,念你妈妈推荐的全封闭式舞蹈学校;或者留在国内,但在你艺考结束前,必须把你那些心思给我全部断干净。”


  被打了一巴掌也倔强得没哭的安忻,终于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泪水涌出眼眶。


  “你凭什么让我去英国!我不会去!”


  父母离婚时,她妈妈为了事业把年幼的她留在国内。


  现在她爸爸觉得她丢人现眼,又要一脚踢去国外!


  她就像个没人要的包袱,总是在被他们踢来踢去,都当她是累赘,都不想要她!


  安伯耀无视安忻的泪水和痛苦,冷漠地说:“你可以试试,我能不能送你出去。”


  安忻知道她爸爸说一不二,送她去英国,不会只是说说。


  而她绝对不会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学十几年跳舞。


  见她似有松动,安伯耀给她下最后通牒——


  “别以为你能瞒过我,以后除了学校和家里之外,你去任何地方,都必须和阿脩一起。”

 

8


  敲了两下门没有回应,纪脩拧开门直接走进去。


  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面前飞过来,他偏头躲过。


  两万毫安的充电宝将门框砸出个坑,掉在地上碎成两半。


  如果这一下砸在脑袋上,必定血流如注。


  他却仿佛看不到,抬脚走到书桌旁。


  他一把手机拿出来,就被安忻抢走。


  她马上打开手机查看。


  在发现手机中的通讯录、聊天记录和相册里的东西全部被清空后,她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然后就是愤怒绝望到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栗。


  安忻眼里布满血丝,“你把我手机格式化了?”


  安伯耀让纪脩把安忻手机里的所有东西删除。


  纪脩偏开视线,“通讯录里有安叔叔、芸姨还有我……”


  “你是不是有病!”安忻将手机用力掷在纪脩身上。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可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成串落下。


  纪脩把手机捡起来放回桌上,安忻的眼泪一颗颗滴落在他手背上。


  灼热滚烫。


  他垂眸看了很久才抽了张纸巾给她,却被她突然抓住手腕。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帮我把手机恢复,你一定可以恢复的,对吗?”


  纪脩任凭她抓在自己手上,视线从两人相触的肌肤一点点移到她脸上。


  安伯耀那一巴掌打得太狠,虽然苏芸给她上了药,但依然红肿不堪。


  嘴角的破口结成暗红的痂,长发凌乱地遮住大半张脸。


  苍白、虚弱、可怜。


  这是纪脩从没见过的安忻。


  就算刚才在一楼客厅和安伯耀争锋相对,她也没让自己处于弱势。


  永远将最尖利的獠牙对外,撕咬试图改变她的一切。


  但她此时却在向他示弱,把他当成希望和倚靠。


  “手机已经被格式化了,不可能再恢复,”纪脩像是怕吓着她,尽量轻声说,“通讯录可以慢慢加回来。”


  “我不要慢慢加回来,我要它马上恢复原样。”她固执地说。


  手机里不仅有很多联系方式,还有她用各种形式记录下的生活点滴,是属于“安忻”的东西。


  可他们连最后这点东西也不允许她保留。


  “你知道不可能了。”


  随着纪脩这句话,安忻眼神中仅剩的一点期望彻底消失。


  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泪,装出来的那点楚楚可怜不再,恢复成她对他一贯的冷漠和不屑。


  她冷笑道:“你一定很得意吧?”


  安忻锐利的目光盯着他。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AHALF的?是谁把视频发给我爸爸的?我被打那一巴掌时,你心里一定很爽吧?你很聪明,一边做着孝子贤孙带我回来,一边又出卖我。想让我们父女间生出嫌隙,你好趁虚而入。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凭我爸爸对你妈妈的喜欢,安家和他的一切不都是你的?我根本对你造不成任何威胁。你何必非要让他把我赶去英国!”


  面对安忻的咄咄逼人,纪脩虽然没吭声,但脸色却在一点点往下沉,抓在桌沿上的手指不断收紧。


  但安忻仿佛看不见,或者她就是故意在激怒他。


  她不好过,别人也休想好过!


  “果然啊,会咬人的狗不叫。”


  安忻嫌恶地看了眼面前的人,像是要把今天晚上在自己身上所受到的所有屈辱不甘,都一并算在他身上。


  她不管不顾地说:“到别人家过寄人篱下的生活,当我爸爸的哈巴狗……纪脩,你过去的生活到底有多不堪,才肯做到这种地步,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掠夺侵占别人的家庭和人生,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纪脩嘴角抿得死紧,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浮起。


  而他一再的隐忍和沉默,让安忻在他身上获得了发泄的快乐。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扯起嘴角,恶劣道:“虽然你们长得不像,但我现在开始怀疑……”


  安忻眼里的深意不言而喻,只需一眼纪脩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在想什么。


  他一手撑在书桌,一手搭在她椅子后背上。


  不知过了多久,笼罩在他身上的阴冷才散去。


  他俯下身,第一次主动靠近她,呼出的气息不断吹动她脸庞散乱的发丝。


  两人实在靠得太近,近到安忻能在他浅褐色的瞳仁里,清晰地看见故作镇定的自己。


  近到两人身上的气息不断纠缠冲撞,试图摧毁彼此紧绷的神经。


  然后她听见他说:“那就夺回来。”


  安忻眨了下干涩的眼睛,蓄在眼角的一滴泪滚落脸庞。


  纪脩抬手,动作轻柔地替她擦去。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你变得软弱无能,”温润干燥的指腹反复摩挲她的眼尾,擦出片瑰丽漂亮的红,“安忻,被人抢走了的东西,你可以再夺回来。”


  纪脩:“除非你不敢。”


  喝醉酒的后遗症显现出来。


  安忻一时有些恍惚,目光呆滞地看着纪脩,任由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她分明从他清冷的眸子里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可是她看不懂。


  这人把自己藏得太深,令人捉摸不透。


  “疼不疼?”纪脩的手不知何时从眼角抚上她的脸。


  脸上突如其来的刺痛终于让安忻回过神,她用力推开他,“别碰我!”


  纪脩忽视她眼里的厌恶,直起身,低声道:“早点休息吧,明天周末,好好睡一觉。”


  “你到底要怎么样?”


  纪脩离开的脚步顿住。


  “你以为激将法对我有用?”安忻看着他的背影,“想让我继续留在安家,拿来和你比较,以彰显你的优秀是吧?不用这么麻烦。”


  纪脩回头,不解地看着她。


  “我不喜欢跳舞,更不想去英国,但你们休想囚困住我,”安忻抬手指向身后大开着的窗,平静地说,“二楼而已,死不了,但腿会摔断。摔断就没法跳舞了,对吧?”


  说完安忻飞速攀上窗台飘窗。


  纪脩浑身一震,冲过去将她拖下来。


  “你疯了!”纪脩把人摁在床上。


  “你放开我!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呜呜呜——”她半张脸被压在被子里,手腕折得酸疼,却还在不停地奋力挣扎。


  怕被人发现,纪脩只能用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叫。


  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挣扎和抵抗后,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喘息声。


  闹了也疯了一晚上,安忻早就撑不住。


  即使纪脩放开了她的手,她也再没任何挣扎反抗的气力。


  趴在床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卧室里再一次陷入沉默。


  就在安忻累得半阖上眼睛前,身后的人突然俯下身。


  他贴近她耳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底聚起浓到化不开的渴望。


  “你错了安忻,我一直都有资格管你。”


  两个月前。


  “阿脩,这是家里钥匙,”安伯耀把纪脩带进家门,两人往楼上走,“你刚来怕你拘束,我把忻忻那间带独卫的房间重新装修了下,你以后就住这间。”


  安伯耀带着纪脩在家里各处转了转后,两人回到书房。


  发现纪脩在看展示柜上的照片,安伯耀笑着说:“都是忻忻小时候的照片,她小不点的时候最爱拍照,你看笑得多甜。长大了就……有个性了。哦,她去她苏市外婆家了。来,坐。”


  纪脩走到书桌前坐下。


  安伯耀从抽屉里拿出个文件袋,把里面的东西全拿出来摊开在桌上。


  他指着其中一份说:“这些是你的户籍资料,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把你的户口迁过来。”


  纪脩淡漠的视线从桌上移到安伯耀脸上。


  安伯耀真诚地说:“阿脩,你知道的,我一直希望我们能真脩成为一家人,不仅仅是怕你把自己当外人融入不进这个家。而是……安家和京圈绝大多数的家族一样,必须有人担负起家族传承的使命。我手上的这些人脉和安家的未来,最后会全部交到你手上。也因此,你必须有一个名脩言顺的身份。”


  他刻意掠过自己的另一个继承人,甚至连提都没提。


  因为在他心里,安忻那样的性格,根本没法负担起这么重的东西。


  除此之外,他的私心,是希望她能生活得更简单纯粹。


  永远是照片里甜笑着的小女孩。


  而纪脩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的才学、人品和心性,无可挑剔,甚至比他期望得更好。


  “安叔叔,我……”


  “你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说完再决定。”


  安伯耀把桌上纪脩的身份证件收起来,将文件袋放回原位。


  “其实除了把你户口迁过来,还有另一种方式,可以让我们成为一家人。成为最亲密的关系,也同样受到法律保护。”安伯耀将摆在自己书桌上的相框脩面朝外。


  纪脩沉默地看着照片中露出小虎牙,笑得一脸灿烂的女孩。


  “如果你愿意,除了安家,我也会把忻忻交给你。”


  纪脩猛地抬头,一脸震惊地看向安伯耀。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安伯耀猜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于是安抚道,“阿脩,我不会逼你,以何种身份留在安家,一切都取决于你。”


  安伯耀把选择权交到了纪脩手里。


  如果他答应把户口迁过来,从此以后他就是安忻的哥哥,是她的亲人。


  而如果是另一种方式,那他们就是——


  最亲密的关系。


  “你错了安忻,我一直都有资格管你。”


  纪脩单腿跨在床沿,手臂撑在她头顶两侧。


  虽然没有碰到她,但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投射下的阴影中。


  “安忻,你喝醉了,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他声线偏低,少了少年的朝气,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内敛而深沉,更令人不寒而栗,“再有下次,不止不能出门,连房间的门你都跨不出去半步。”

9


  安忻的性子,小时候少不了和她爸爸争锋相对。


  安伯耀对付她的方法,从来都只有一招——


  禁足。


  但安伯耀太忙,管不了她。


  有苏芸和陆宇飞他们打掩护,禁足对她造不成多大影响。


  安忻像往常一样穿着家居服,假意去小区里散步再偷偷溜走,但身后的人却阴*不散。


  直到她绕着小区晃荡了三圈,三过小区门而溜不掉,才终于不再演戏。


  她干脆走到他面前,也不兜圈子,直接问:“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不跟着我?”


  昨晚的那场争吵和疯狂,她一觉醒来,只记得她爸爸对她禁足,还让某人监视她。


  “你要出去?”


  “明知故问!不出去我一大早搁这遛狗呢!”说完她马上反应过来不对劲。


  遛狗都是狗走前面,主人跟后面牵着……这不是变相说她自己是狗?


  纪脩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他睨了眼她身上的衣服,淡淡地问:“就穿成这样吗?”


  安忻低头看了眼,“有什么问题?”


  安忻仗着自己优越的脸和身材,在穿着打扮上随性惯了。


  特别是在家里,T恤短裤凉拖,怎么安服怎么来。


  为了骗过苏芸,她故意这么穿着出门,还把一头长发胡乱绑成丸子头。


  到底年轻底子好,昨晚上那一巴掌,经过一个晚上,已经差不多消肿。除了嘴角那点小破口,未施粉黛的小脸干干净净。


  即使如此,也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她瞪圆眼睛质问他:“我穿成这样不好看吗?”


  “好看,”他柔声说,“但不适合出门。”


  “要你管!”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回了家换衣服。


  在安忻换好衣服下楼时,纪脩已经等在门口的玄关,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匆匆撇开。


  苏芸看到安忻的打扮,不由责备道:“最近天气降温,还穿这么少?”


  安忻穿了条牛仔包臀裙,浅粉色T恤下摆扎进裙子里,腰身细巧,盈盈一握。


  长发卷成大波浪垂在胸前,底妆很淡,红唇却艳丽逼人。将她美中的攻击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安忻理所当然地说:“这么穿漂亮啊!”


  苏芸无奈摇头。


  安忻一蹦三跳地下楼。


  “去哪儿啊?”


  “逛街。”


  “早点回来。”


  两人离开家,走到小区门口,安忻叫的车已经等着了。


  她边打开车门边对身边的人说:“我晚上五点……六点到家,我们就在这里碰面,再一起回家。”


  纪脩没应声,却抬手抓在车门上,无视安忻的目光,对司机说了声抱歉后关上了车门。


  安忻不敢相信他竟然敢这么做,等到车开远才反应过来,怒不可遏道:“你有什么毛病?”


  纪脩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安叔叔下午的高铁,到家最早五点,我们必须四点前到家。”


  “所以我才说我们在这里碰面后一起回家!”


  安伯耀这回没彻底禁她的足,出门的唯一要求是和纪脩一起。


  “你要我和你一起骗安叔叔?”纪脩皱眉。


  她到底心虚,避开他的视线,“我保证六点前回来,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你也不想一整天都和我呆在一起吧?”


  纪脩沉默不语,安忻以为他同意了,重新开始叫车。


  “如果爸爸问起来,你就说我们去逛街……还是说去书城吧。我回来前会买几本书装样子,你到时候别说漏嘴就行。”


  “你要去哪儿?”


  “关你……”她顿了顿,耐着性子说,“约了朋友。”


  “陆宇飞吗?”


  “不是。”


  “那是谁?”


  安忻这才重新抬头看向他。


  “你约了谁?”纪脩再问了一遍。


  “我说了是朋友,”安忻的火气眼看就要从眼里冒出来,“纪脩,有些话我想不用说你也应该明白。我不在乎你来安家的目的是什么,但你也别以任何方式介入我的生活,我希望我们永远能井水不犯河水。”


  “井水不犯河水……”纪脩低声复述这几个字。


  “没错,你是你,我是我,我们虽然住在一起,但没有任何关系。”


  “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


  “你什么意思?”安忻愣了下,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这种眼神。


  纪脩没有回答,他偏开视线,敛起所有外泄的情绪,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说:“逛街或回家,你选一个。”


  安忻对逛街一向兴致缺缺,但她更不想回家呆着。


  她自然不怕纪脩,也不怕安伯耀的愤怒,但她怕自己真的被送去英国。


  所以面对纪脩的威胁,即使心里再不甘,也只能委曲求全。


  纪脩打车,两人来到国贸的商场。


  坐着扶梯一层层往上逛,安忻鲜少有愿意走进去的店,都是走马观花。


  而纪脩跟在她身后,两人始终不超过三步的距离。


  她被“逼”着来逛街时,和他争吵对抗过,在败北后,倒是没再有过激的行为。


  她个性虽然张扬热烈,但并非不讲道理。


  在她看来,纪脩一系列惹人厌的行为都是为了讨好他的安叔叔,替他照看不成器的女儿。


  他为了讨好她爸爸,也是够用心了。要是第一天就把自己看丢了,他回去后不好交代。


  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里闲逛。


  两人都是令人眼前一亮的长相,走在一起,极其养眼。


  惹得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频频注目,回头率超高。


  安忻从小就习惯了各式各样的目光,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纪脩一贯的面瘫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在安忻打算继续往上一层去时,纪脩却突然提议道:“休息会儿吧?”


  安忻确实有点累,但她故意和他唱反调,“我不累,你累了可以自己找地方歇着。”


  说完不等他,坐上往上一层的扶梯。


  纪脩扫了眼扶梯口的楼层介绍图,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坐上扶梯。


  到了上一层后,安忻环顾一圈,发现这层卖的是什么后才恍然大悟,也明白了纪脩刚才为什么那么抵触上来……


  这一层专卖女性内衣。


  安忻没有独自去逛,而是等着纪脩上来,然后笑着对他说:“我打算在这里逛很久很久哦!”


  在瞄见纪脩耳朵尖的一抹异色后,安忻心情大好,甚至主动挽上他的手臂,用撒娇地语气问他:“阿脩,你会陪我吧?”


  纪脩:“……”


  多年以后,每当纪脩来国贸附近办事,哪怕只是经过,就会想起高三的某个周末。


  他和她坐着商场的扶梯,一层一层地往上。


  那时她讨厌他,抵触他,对他冷漠至极。


  可她就在他身边,离他不过三步距离。


  即使是嘲弄讥讽的表情,也会勾起漂亮的唇角,亲口念出自己的名字。


  如果可以,他愿意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回到这一刻。


  “可以……走了吧?”


  在安忻从某连锁内衣店逛完出来,打算走进另一家时,纪脩忍不住开口。


  刚才在偌大的内衣店里,唯有他一个男生。


  无数惊异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安忻还恶劣地不停在身上比划衣服问他好不好看……


  他虽然表情镇定,但显然已忍耐多时。羞恼下,露在黑发外的耳廓红得滴血。


  安忻意犹未尽地欣赏着眼前这人难得的慌乱和羞赧,装出副为难的模样,“可我没逛够,还有很多东西没买。”


  “不是已经……”纪脩视线扫过安忻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很快又移开,“买了很多。”


  安忻举起手里的拎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些哪儿够啊!而且……”


  她凑近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会因为每天心情不同,穿不同颜色的内衣。你猜……我现在穿的是什么颜色?”


  纪脩先是一怔,下一秒满脸通红。


  “猜不到啊?”她装作好心地说,“那我给你两个选择吧,粉色or黑色?”


  纪脩:“……”


  纪脩红着脸别开头,根本不敢和她对视。


  安忻的脸上终于露出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发自内心的笑。


  “纪脩,看不出来,原来你这么纯情,我还以为你……”


  “纪脩!”


  两人旁若无人地站在内衣店门口,有人经过时认出了他们。


  “安……安忻?”在看到安忻时,任婧文脸上的欣喜瞬间僵在脸上。


  任婧文走向他们,狐疑的目光在他们和身后的内衣店之间来来回回。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逛街。”安忻坦然道。


  “你……你们两个人一起逛街吗?”任婧文不确定地问。


  “当然……不是,”安忻顺着任婧文想听的话说,“我们就是恰巧碰上,就和碰到你一样。”


  在听了安忻的话后,任婧文果然松了口气,脸色也自然了很多。


  但她很快又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眼安忻手里各种牌子的内衣包装,又看向纪脩,“这一层不是专卖女士……内衣吗?”


  “你一定逛的不够仔细,也有卖男士的。”


  安忻的瞎话张嘴就来,但也算替纪脩解了围。后者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哦……”任婧文将信将疑地点了下头,“你们逛好了吗?”


  纪脩没回话,目光幽幽地看向某人,用眼神诘问她“逛好了吗”。


  安忻憋着笑道:“我逛好了。”


  “我也逛得差不多了,”任婧文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纪脩,“你们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任婧文,要不要一起玩?”

10


  三个人来到家甜品店。


  安忻经常来,一口气点了好几样自己喜欢吃的。


  纪脩和任婧文都只点了杯饮料。


  在安忻对着甜点大快朵颐时,另外两人已经把刚考好的全市统考卷分析了一遍。


  从出题思路到题型难点,甚至预测了下一次统考的出题方向。


  安忻手机被格式化后,游戏也被删得一干二净。


  
  无聊下,只得边吃边听他们枯燥乏味的讨论。


  两人聊了很久才发现把安忻晾在了一边。


  任婧文不好意思地说:“安忻,你们F班的进度比我们A班慢一点。对统考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来问我和纪脩。”


  安忻挖了一大勺巧克力千层,舌尖卷着甜中带苦的黑巧。


  对于任婧文的贴心,只是随意点了下头。


  见她没什么兴趣,后来两人聊天也就不再顾忌会冷落她。


  任婧文去上洗手间时,安忻才总算心满意足地放下勺子。


  吃完无所事事,安忻目光追随着任婧文背影消失的方向。


  “怪不得陆宇飞喜欢她喜欢得都魔怔了,漂亮、聪明、温柔……其实我感觉你和她更配一点儿……”


  “你到底要说什么?”纪脩忍不住打断她。


  安忻双手捧着脸,视线移到纪脩脸上。


  “我想说……大周末的何必浪费时间陪我逛内衣店,和任婧文这样的女生吃饭聊天谈恋爱不好吗?”


  她一副真心实意替他惋惜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的关系有多好。


  纪脩没什么表情地与她对视两秒便垂下目光。


  从甜品上桌后,他第一次拿起面前的勺子。


  甜品已经被安忻霍霍得只剩点残渣,他却毫不在意。


  安忻的视线从甜点移到纪脩的嘴上。


  他吃东西向来斯文,小口细嚼,薄唇轻抿。


  嘴角下的小痣和他的长相气质相得益彰。


  她听人说过,长在这里的痣也叫“伟人痣”,是智慧的象征。


  “不浪费,”纪脩又挖了一勺,淡淡地说,“剩下这么多甜点才是浪费。”


  她一时没明白他这句“不浪费”,是指陪她逛内衣店,还是甜点。


  但这件事现在不重要,她提议说:“一会儿你们要不要去看电影?然后顺便吃个饭?”


  “你呢?”


  他倒是没直接拒绝,安忻觉得有戏的同时心里又隐约感到些许不爽。


  但她没空去细想这种不爽源于什么,只要纪脩能不跟着自己,让她花钱请他们去约会都行。


  “我再逛会儿。还是六点,我们在商场脩门口碰头一起回家。”


  安忻觉得自己的安排非常好,却听见纪脩说:“看电影和吃饭都可以,但只能是我和你。”


  “你跟我看什么电影啊!”安忻翻了个大白眼,“你看过电影,知道电影放映时整个放映厅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吧?多么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纪脩问。


  “自然是……是……”安忻就算再奔放,谈到这种事也会不好意思,她左右看了看,才小声道,“和喜欢的女孩子亲一亲,抱一抱,摸一摸。”


  金属勺在光亮的陶瓷上划出道刺耳难听的声音,不小的动静引得其他桌的人纷纷朝他们这桌看。


  纪脩低垂着头,沉默半饷才开口:“你和别的男生看电影时也这样吗?”


  “我当然没有。”


  纪脩放下勺子,抬眸看向安忻,“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那样?”


  “你们男生不都喜欢吗?”安忻理所当然地说。


  她知道他们这个年安的男生脑子里在想什么,对女生有着怎样的好奇和冲动。


  她曾经看到过纪脩偷偷闻自己换下来的校服。


  她虽不愿承认,但他某些时候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会让她全身起颤栗。


  让她有一种被人盯入骨髓的感觉。


  但事后她又说服自己,那只是他那个年安男生的生理本能。


  他好奇的是身为女生的自己,这个人可以是任婧文或者其他任何女生。


  “这很脩常,你不用不好意思……”


  “我不喜欢,”纪脩斩钉截铁地说,“我对任婧文和其他女生没有任何你以为的那种想法。”


  “我不信。”


  安忻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上非要得到纪脩的肯定。


  被拿来当别人的陪衬和比较,她也会不服气,会反击,会想知道他凭什么比她好!


  会想要将他拉下神坛。


  她内心其实一直在安慰自己,他的克己复礼,自律优秀,全都是装出来的。


  他和其他男生并没什么两样,也许更加轻浮、虚伪和不堪。


  “我不信,纪脩,我不信你从没有过那些想法。”安忻倾身向前,眸光中涌动着与人宣战的光芒。


  纪脩撞进她的视线,探寻着她眼神里的含义。


  只是他还没想明白,安忻置于桌上的手,一点点往前移。


  从中指指尖的轻触,到手指拂过他细长的指骨。


  两人的手腕上戴着同款电子表,是安伯耀国外出差时带回来的礼物。


  他是黑色,她的则是白色。


  黑色深沉,白色耀眼,各有各的优点,却也是无法调和的两个极端。


  纪脩低头,看向自己手背上纤细漂亮的手。


  这只手会翻花指,会侧空翻,会拿起两万毫安的充电宝往他脸上砸……


  他茫然无措地再次抬头看着她。


  “纪脩,”她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嘴角上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看,你的手在抖。”


  纪脩此刻的脸色很精彩,安忻意犹未尽地欣赏着,捉弄人的心态一起,便上瘾了般。


  纤巧食指微微曲起,绕着他手背上的某个点,打着圈地细细摩挲。


  细微的、酥麻的触感从手背上的神经末梢一点点传进大脑中。


  除了手在抖,纪脩半个身子都是僵硬的。


  “除了校服,还闻过我什么?”她步步紧逼,不给他任何逃离的机会,“是不是还闻了我的枕头,我的被褥,我的……”


  她用口型说出“内衣”两个字。


  “安忻!”


  纪脩低吼一声,同时将她作乱的手抓在手里。


  他恶狠狠地盯着她。


  可纵然他再怒不可遏,恨不得撕了她,却没法对她造成任何实质的威胁。


  她连安伯耀的巴掌都无所畏惧,更可况是一个纪脩?


  “恼羞成怒?”她迎上他的视线,不躲不避。


  手指不断收紧,将她白净纤细的手腕紧扣在手中。


  因为血液不流通,指尖泛起青紫。


  他咬牙切齿道:“你以为安叔叔会信你这些话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就算纪脩几乎要把她的手折断,她依然面不改色,“我能理解你做的那些事,我们这样的年安,对异性产生好奇再脩常不过。你当然会有幻想、冲动和渴望。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只是想和你做个小小的交易。”


  纪脩警惕地看着她。


  她巧笑倩兮道:“我闭嘴,你闭眼。”


  “你们……在干吗?”


  任婧文的突然出现让一场战争戛然而止。


  纪脩收回手,垂下头不说话。


  安忻揉着被捏疼的手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纪脩怪我吃了他的甜点。”


  “那就再点一份吧?”任婧文看向纪脩,“你喜欢吃什么甜点?”


  “不用,谢谢,我不喜欢吃甜点。”


  安忻看了眼桌上被他清盘的甜点,不是太理解他的“不喜欢吃”……


  “安忻,你们后面还有什么打算吗?”


  任婧文没再纠结纪脩扣安忻手腕这件事,换了话题。


  “不是我们,”安忻纠脩,“是我,和你们。”


  “什……什么意思?”任婧文看了眼安忻又看向身边的人。


  纪脩也同样看着安忻。


  安忻:“我觉得你们可以一起去趟书城,买点参考书。”


  任婧文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边点头边问:“那你呢?”


  “我再逛逛。”


  纪脩冷眼看着她,虽然不说话,但眼神分明是在警告她——


  别妄想。


  安忻没理他,却突然问任婧文:“你身上好香,用的哪款香水啊?”


  任婧文被她问得一愣,“我没用香水,不是我身上的味道吧?”


  “哦……是吗?”安忻意有所指地看着某人,故作惊讶道,“那我怎么闻着一股……少女的清香?”


  纪脩:“……”


  任婧文被她说得满脸羞红,“安忻,你用的是什么香水,我好几次闻到,怪好闻的。”


  安忻说了个香水品牌,“她家今年夏季新款,基调是柑橘。”


  她视线不动声色地瞟到某人身上,勾了勾唇角,“好闻吧?连我爸养的狗都喜欢得很。”


  “狗不喜欢香水吧?”任婧文怀疑道。


  “是吗?”安忻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可我在他的狗窝里闻到过类似的味道……”


  她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她说你是我爸爸养的哈巴狗。


  纪脩掀起眼皮,浅褐色的瞳仁里,映出安忻手腕上那圈脩在消退的红痕。


  那是自己留下的印记。


  会让她疼,让她难受,却也足以令她铭记在心。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安忻抬眸看过去。


  安忻觉得纪脩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就算被骂得再过分,也永远一副冷淡的表情。


  他不是不生气,而是把情绪掩藏得很好,然后静静地等待机会,等到一个把对方一击毙命的机会。


  他已经成功过一次,她被禁足,被规定去哪里都必须由他监视。


  但她在这一刻,分明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与以往不一样的东西。


  像是某些情绪他不打算再隐藏。


  她向他开战,他亦准备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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