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时期，虽然手术量一下子少了很多，但急诊手术还是经常有的。上周，我们做了一例胆囊结石、胆道化脓性梗阻的患者。85岁高龄的身体状况，让所有相关科室专家都感到了压力。然而，给医生更大压力的，是她的几个儿女。有一个规律，虽然没有人真正去统计、也没有人去证实，但它似乎真的存在：家里的子女越多，往往越没有人给老人治病。而那些一两个子女的老人家庭，虽然子女分摊的费用会多一些，反而决策更快、也更坚决。在很多急、危重症手术中，这份坚决恰恰给了医生敢于冒险的勇气。其决定治疗的速度，也恰恰是在与生命赛跑。可以说，死神拉走一个人，只在分秒之间。而医生能做的，就是在与死神争分夺秒。这个患者有3个女子，看穿衣打扮，基本都是非富即贵。看来，老人在养育儿女方面，还是很成功的。当电话打到麻醉科的时候，我立即穿好白大衣赶往普外科进行会诊。到病房一看，老人痛苦地蜷缩在病床的一角。如果不仔细看，那个娇小的身躯，就好像一个枕头横卧在棉被里面。老年人由于神经系统的退行性变，其痛觉神经末梢往往不敏感。也就是说，老年人对疼痛的敏感性是下降的。人的内脏系统，天生就对疼痛不敏感。具有定位不精确，对切割等疼痛不敏感的特点。相对而言，内脏对化学性刺激和机械牵拉等疼痛敏感。这个老人的初步诊断，是胆囊炎、胆囊结石。经过进一步检查发现，由于病程较长，其胆道系统已经发生了严重的感染。本身对感染反应性比较差的身体，也出现了强烈的反应。从这一点看，同等情况下，老人的病情比年轻人严重得多。经了解，这个老人有病已经很长时间了。其实，他们不说，我们从检查中也能看出来。患者CT片上，足足有鸵鸟蛋那么大个胆囊以及焦*的皮肤，就能说明一切了。可以猜测，老人最后是实在扛不住了才疼出了声。由于老人胆道系统里面有大量的结石，一些小的结石卡在了胆总管壶腹部，因而导致胆汁瘀滞在胆道系统内。这也就能解释，老人胆囊那么大、皮肤为什么那么*的原因了。因老人的慢性胆囊炎反复了很多年，从技术上，外科也是顾虑重重。他们担心，反复发作的炎性反应会导致腹腔内的脏器粘连一塌糊涂。如果是这样，意味着手术过程可能会很漫长、也会很棘手。如果是年轻人还可以，这么糟的身体，恐怕扛不住。正因为此，外科才把我请过去会诊。从麻醉的角度来说，虽然老人病情复杂、也很危重，但没有明确的麻醉禁忌症。也就是说，我没有道理去停这个手术。虽然外科顾虑重重，但如果说单纯因为麻醉的原因导致下不来台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对于这一点，我们麻醉科还是有这个信心的。因此，当我把意见和外科主任充分沟通后，我们一拍即合。现在，关键就看家属的了。看到老人越来越痛苦，几乎就是在苦苦支撑，我们立刻把他们几个家属叫到了办公室。然而，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顺利。几个家属一进办公室，就各自暴露出各自的本性：看样子是个官的，自然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文质彬彬的，则扫视了一下办公室的房顶；做生意的，则斜靠在门口、眼珠叽里咕噜乱转。看到这个情况，我和外科主任虽然没有眼神交流，但心灵感应都了解对方在想什么。我们都在想：医院是个最能看透人心的地方，这地方什么复杂的人没有？看来，这次遇到不敢惹的家属了。和家属沟通急诊手术的利弊和风险后，家属却一直不给一个正面的决定。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基本上就往我们身上推。说什么：你们医生是专业的，你们做主吧。僵持不下，但抢救病人生命的时间是宝贵的。在半推半就下，家属可算签字了。在回手术室的路上，我感慨地叹了声气：几十年以前，患者充分信任医生、敬畏这个行业，医生敢拼，多少人的生命是从死亡线上生生拉回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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